史英杰
小雪节气刚过，昨日还冬日浴暖阳，夜半，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且越下越大。风裹挟着雨临窗而来，似乎乱了季节。
晨起，餐罢，忽见窗外雨雪交加，簌簌落落，势不可挡，顿时兴致盎然。时逢周末，穿好棉衣赏雪去。
地气还暖，雪落在地上转眼即化。湿淋淋的地面沾满了凋零的黄叶，这样的天气清洁工打扫不及，雨雪还在下，枯叶还在落。路边的苦楝树叶子已经落光。那褐色的树干、旁逸斜出的虬枝、串串裸色的铃铛般的楝果，都在接受风雨的洗礼，倒显得别有风骨。秋日灯笼般红红的栾树果实如今已干枯在枝头，褐色的枯萎的果壳、黄绿夹杂的叶子，一片衰败、萧索的景象。街道上人来车往，喧闹如常。这场雨夹雪根本阻挡不了人们或匆匆或悠闲的脚步。是的，生活不会因为任何天气停滞不前。
撑着伞走在河堤上，雨雪随风斜斜地落下。河堤上一片迷迷蒙蒙，偶见急走的晨练者。四周静谧，只听见雨雪落在伞上哔哔剥剥的声音。空中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，落在衣服上顷刻化成了滴滴滚动的水珠。伸出手迎接雨雪，雨滴很小，大片的雪花触手化为豆大的水珠，手心一片冰凉。
河堤的大叶女贞在风雪中洗去了冬日的尘埃，叶子墨绿干净，泛着湿润的光泽。一嘟噜一嘟噜石榴籽大小的女贞子紫得发亮。四季常青的竹林也是雪洗娟娟静，风吹细细香。这样的天气麻雀在竹林中叽喳不已，忽而又扑棱棱飞起。河滩中苍白的蒹葭低垂着湿漉漉的脑袋在风雪中摇曳。
昨日暖阳下的枯荷今日又该是另一番景象吧！心之所想，脚步便迈向了人工湖。雨雪急匆匆投入湖中，湖面便漾起圈圈涟漪。走近看，湖水清澈，湖边水底的藻类郁郁葱葱。湖中央枯荷林立，中通外直的枝干高高擎起一个个褐紫色的莲蓬。那些莲蓬有的仰天朝天，有的歪着脑袋，有的低垂下头颅。枯黄的荷叶呈佛手状翻转倒垂，犹如耷拉着的麻布手帕。有的荷叶枝干枯折，荷叶或匍匐水面或依靠着同伴，显得七零八落，一片残败。沿着木质小径来到湖心亭，我静静地枯荷听雨雪。雨雪霏霏中，清冷的湖面、成熟的莲蓬、枯枝残荷倒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。人工湖四周环绕着一圈柳树，叶子黄多绿少，仿佛年老色衰的女子。待到柳叶落尽，这一岁也走到尽头。一岁一枯荣，漫漫严冬，它们积蓄力量，来年春天，柳树会长新枝，发新芽，荷叶也会重新萌发。大多数草木年年轮回，岁岁重生，而人呢？能像草木那样重生吗？来世又在哪里？唯物主义者只谈今生，而今生又度过了年华几何？还有多少岁月可供蹉跎？既然不能像草木那样岁岁重生，余生时间就尤为宝贵。又有什么理由不争分夺秒把生活过得充实、过得精彩，不让光阴虚度？漫天风雪中，我思想的野马任意驰骋……
不知不觉，雪愈来愈大，我沿河堤健步大道返回。地面的三叶草已经白了头，齐整的冬青，低矮的柏树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。风雪中我快步行走，越走越精神，暖意逐渐从足底而生。风雪中我不畏惧寒冷，人生中亦如此。